引子
当聊到“成人动画”的话题一样，人们通常想到的是另一个词：“Hentai”（日语“变态”的罗马拼音，一般用于色情事物上或者变态的行为，特别是日本动画及漫画）。
虽然“成人动画”这个词的内涵远不止“性”和“暴力”的内容，但对于不少人来说，差不多也就是这两个意思了。一方面是国内网路的严格审核，一方面是暗流涌动的(见到日出我便不能自己下一句是什么？而你就是日出，于是，所以，我爱你)网盘交易，牵动的其实仍然是欲望之心。
上半年，我在豆瓣上写了一篇关于“成人动画”历史的介绍，本来只是随便放上，结果一个多月后，忽然发现阅读量已经过万，有近900多的收藏。
结果，发了半年多后，而就在上周，豆瓣把这篇文章封了，因为有“不符合规范的内容”。
好一个“不规范内容”，难道是聊的“车牌”太多？那索性就再聊深一些。
1963《仙人部落》
最早在电视上播放的“成人动画”，是1963年的《仙人部落》。
该动画共23话，主要内容就是一帮没有彻底脱离凡尘的仙人，利用各种神奇的仙术，一同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它为了日本第一部深夜动画，成为现在日本一系列深夜动画的鼻祖。
整个60年代，尽管当时的“粉红电影”运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但对于以儿童为主要观众的电视动画市场，这部动画都称得上是一个异类，还得更多的时间去消化。
1969《一千零一夜》
对成人动画的发展起到了关键动力的，不得不提漫画之神手冢治虫。在1969—1973年这段时间，手冢治虫成立的动画工作室虫制作接受了来自HERALD PICTURES的委托制作了三部内含大量和谐画面的成人向剧场版动画：《一千零一夜》、《哀伤的贝拉多娜》、《埃及艳后》，即著名的“成人三部曲”。
作为不折不扣的成人动画经典，手冢治虫的制作团队开创了大量的新奇表现手法，尤其是《哀伤的贝拉多娜》里使用了大量的意识流手法，表现女主角内心的挣扎。最后作为1973年柏林电影节的正式竞赛作品，可称得上艺术上的杰作。
1969《一千零一夜》
1973《哀伤的贝拉多娜》
然而，三部作品最后的票房却并没有回本。因票房惨败，“虫制作”甚至烧光了公司的资产，最后不得不倒闭。
尽管日后的动画制作商们都在刻意避免这样的悲剧，但还是偶尔会冒出一些类似的事件。2004年漆原智志导演的《Front Innocent》，正是由于对画质的极端追求，最终导致公司破产。
70年代
尽管动画电影惨败，但而在电视动画中，手冢治虫仍然有所尝试。1971年，《神奇糖》中出现了女主角裸露出浴的画面。但手冢治虫并不以服务观众为重点，反而着重于探索动画领域的性教育可能。
相反，永井豪在诸如《破廉耻学院》、《甜心战士》等作品中则明确以“性”作为噱头不同。
1972年《甜心战士》更是出现了后来魔法少女的经典套路之一：脱衣换装。而1974年的电视动画《仙女下凡》里，弟弟恶作剧掀开身穿透明睡衣的姐姐，出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
1974《仙女下凡》
然而，由于原画技术的不成熟，以及制作水平的有限，需要一定视觉效果传递思想的作品往往很难实现视觉化。例如经典的成人漫画作品《恶魔人》，最初的动画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儿童向动画。整个70年代，日本电视动画作品仍然以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为主要内容，但在某些情节的设置上已经有创作者自己的思考。
1977年的《无敌超人赞波特3》的结尾，富野由悠季曾经安排将主人公一家以人体炸弹自爆的方式和敌人同归于尽。尽管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并不仅仅是传达他对于当时美苏冷战的担忧和预言，而是对合作的玩具商公司撤走经费的不满。
80年代
1981《真知子老师》
80年代将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前有《机动战士高达剧场版Ⅲ：相逢在宇宙》出现了女主角正面全裸的出浴镜头；后有《福星小子》中的比基尼女主拉姆。制作商似乎发现女性的衣服穿得越少，收视率就会越来越高。虽然由于电视的审查制度决定了大尺度内容的有限性，成人内容没有太大的生存空间。
但这个临界点在1984年被打破了：家用录影带的流行，使得创作者可以依市场的区隔，推出为各年龄层、爱好题材等取向量身订做各类的动画作品，不必受因要在电视上播放的一堆束缚规定。而这直接催生了成人动画中H-Anime的鼻祖：以幼童裸体做为卖点的《Cream Lemon》系列的诞生。
该系列当时一共拍了41集，后来还拍了四个后续系列，可见其所受的欢迎程度。在第一集《Ami, Be My Baby》中，用史无前例的女性自慰和兄妹乱伦的镜头，给当时的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亚美”从此成为了一个文化概念，甚至出现了真人电影。“性”于动画中不再是一种道具式的存在，而从此可以成为一个核心内容来服务观众。Hentai的历史开始了。
原画技术的提升除了恩惠H-Anime，也使得动画表现力开始可以匹配一定的内容深度。涉及到政治、军事而非简单打斗搞笑的成人动画作品开始渐渐增多。《高达》《哥普拉》《装甲骑兵》《无限地带23》《阿基拉》等作品明显地更偏向好莱坞电影的风格，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1987《妖兽都市》
而与此同时，全新的动画品类——恐怖动画开始出现，《异形》的拙劣模仿产物《食心物体X》以及个人风格强烈的《妖兽都市》等作品都不断拓展着动画的表现力边界。而80年代末重新制作的《恶魔人》OVA就明显要比70年代的电视版更能表现原作的内核。
90年代
然而，服务观众注定无法一劳永逸。90年代之后，更新鲜刺激、更变态、更能满足感官欲望的东西——触手和妖兽开始大量出现在H-Anime作品中，对女性的物化也更加彻底，如《妖兽教室》《淫兽学园》《超神传说》等作品。
创作团体在作画发展出利用触手表现真人AV无法办到的性虐待场景和高难度体位，而女性表情从早期单纯的“媚眼如丝”演进到“痛苦呻吟”，再加上“乳摇”技巧的成熟与大量运用，都极其吸引男性消费者的性幻想。这个时期的成人动画H-Anime在视听上的感官刺激都远远超过《Cream Lemon》时期。
用夸张的搞笑方式来表现“性”的作品从出现之后就呈现只多不少的态势。情色喜剧在之后的作品中一直得到延续：90年代的《F3 嘆きの健康優良児》《ロマンスは剣の輝きII》《平成ハレンチ学園》，今天的《To Love》《我的老婆是学生会长》，这些作品都会将剧情简化为插诨打架的闹剧风格。
1991，《好色一代男》
相反的有没有呢？当然有。1987年，鬼才导演川尻善昭的《妖兽都市》上映。这里，“情色”被另一种元素包裹起来：惊悚和暴力。这成为了商业化的另一种重要路径：通过喜剧情色动画难以企及的表现力来突出性（暴力）的场面。随后的《恶魔人》《超神伝説》《極黒の翼バルキサス》《妖獣戦線》《虚界之魔兽》《黑暗圣经》等作品的出现。这些作品尺度之大，令今天的人看来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商业动画外，诸如《地下幻灯剧画·少女椿》、《好色一代男》之类的艺术作品也对性的表现手法进行了更迭，这种类似“作者电影”的处理方式在以梅津泰臣为代表的动画作者那里得到了延续和发扬。
作画技术本身的进步不仅帮助了H-Anime的进步，也推动了导演们对于动画内容上的探索。整个90年代的动画作品充满了开拓性，一些最经典的动画电影皆诞生在这段时期，例如探讨社会养老问题的《老人Z》、探讨军国政治思想的《和平保卫战》、探讨人与自然关系的《幽灵公主》等。CG技术的运用对于光影的渲染毫无疑问有助于《攻壳机动队》这类作品对深刻主题的表达。
90年代的分水岭大致处在1996到199年左右。这一年出现了《EVA》的剧场版，出现了《Cowboy Bebop》，出现了《幽灵公主》这类作品。《EVA》更是成功地将世纪末忧郁传染给了一大片的制作团体，诸如《南海奇皇》《饿沙罗鬼》《进化战记》《铃音》《幻影死神》等作品。在这些动画作品中，人物的主要行动不再仅仅是反抗“恶势力”，而对行动进行更多的反思与自嘲。这是以往青少年动画很少涉及的内容。
21世纪
1996《新女神物语》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转变。最重大的，一直持续至今的影响来自轻小说和游戏的发展，原创的地位逐渐下降，越来越多的作品其实是xx小说、同人作或游戏的动画衍生品（THE ANIMATION）而已。例如1996年的18+动画《新女神物语》就是从游戏转变而来。
从此时起，无论是单集时长、作画方式、制作效果，还是剧情设定都将面临巨大转折。从《超神传说》的重置版不难看出这个转变。尽管看上去要表现得更为露骨刺激，但却将剧情大幅精简，以至于一个本质的问题始终横亘在这些以“性描写”为主要卖点的动画中：到底需不需要剧情？这个问题至今没有很好的答案。
那么好好地展示剧情如何呢？动画市场的趋势和规则却令试错空间越来越小。为了能尽快吸引眼球，创作方不得不突出设定，但主题先行带来的严重问题是：很多动画有很好的概念表达，却讲了一个糟糕的故事。
大量的12集完结作品严格限制了导演的发挥空间，像《Fractale》这样的作品一再出现。试想一下，如果《怪物》《交响诗篇》这类的作品只有13集，甚至即使有2季的叙事宽度，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吗？
因此，我对成人动画的未来并不看好。这不一定是坏事。因为它的种类会越来越多，只不过不太会出现像《鬼灭之刃》这样现象级的作品而已。
《EVA》这样的例子，也许得在下一个世纪末忧郁的时刻才会出现了。
The end
